我去美国带外孙|三明治
发布日期: 2024-04-11 09:09:12 来源: 洗衣房设备

  2021年12月13日,我和先生终于登上飞往纽约看望外孙的航班。受新冠疫情影响,这次行程推迟了半年多。

  国内直飞纽约只有这条航线。买票不仅要考虑上海起飞时间,还要顾及北京到上海时间,更要算好24小时核酸检验测试报告在登上飞往上海的航班时能出来,登上飞往纽约的航班时在有效期内。

  在APP 上买国际机票,对已过花甲之年的我和先生来说,一头雾水。急于见到外孙的迫切心情,让我俩把这件事看得很重,整个人啰啰嗦嗦。

  能买到这个航班,已是幸运万分。一万甚至两万的价格,已经管不了太多。毕竟,比半年前必须经停第三国,隔离两周后才能拿到当地核酸检验测试合格报告,才能飞纽约好多了。我已经错过了照顾女儿月子和迎接外孙出生。隔着大洋牵挂他们的心情太折磨人了。

  为了这次飞行,和先生商量网购了护目镜、橡胶手套、特制口罩和防护服。一是防止旅途感染。二是此时国内疫情防控措施得力,形势比国外乐观。

  近15个小时的长途飞行,中间免不了吃东西上卫生间,那种防护服方便又保证安全,谁都说不好。保险起见,网上推荐的连体式和分体式都买了。

  我跟先生意见一致,别人穿不穿是人家的事,我俩必须全程防护服,以保护年幼的外孙。防护服到女儿家再丢弃。于是罕见的一幕出现了。整个机舱,五颜六色的服饰中,我和先生维二的白色连体防护服特别醒目。

  到达纽约机场,排队出关,机场外等候接机的人群里,我和先生的防护服鹤立鸡群,夺人眼球。

  想起2014年春第一次到纽约看望读研究生的女儿,从下飞机到过海关,一路上乌泱乌泱都是人。去趟卫生间,至少排队半小时。那时机场等待过海关的乘客,弯弯曲曲像十几条长龙,在大厅匍匐前行。从过海关到取托运行李,有人最长等过快3个小时。

  现在呢,诺大机场,只有三四个航班乘客静悄悄排队等候。口罩,手套,护目镜,是工作人员和乘客的标配。队列里,我和先生更多是用眼神交流。偶尔用手机互相示意,熟悉女儿提供的材料信息,以便顺利通关。

  想起女儿的叮嘱:面对海关提问不要慌张。能听懂的尽量答是或者不是;听不懂的找人帮忙。你们的英语水平,最好说不懂英语。

  幸好,不远处一位华人神态的女士望向我们。从装扮看是机场工作人员。赶紧挥手求助。女士大步流星走过来,对海关官员说了几句英语。

  海关官员神情严肃,一语不发。拿起面前的图章“啪啪啪”,在我俩护照上按下去。

  心里一声长叹,悬空的心终于落地。幸运女神再次降临。此时此刻,比中了任何大奖都开心。

  出发前的三次疫苗接种证明,24小时核算检验测试中英文证明,健康码等等,提都没提。从海关出来,行李箱已经在转盘上等候我们。

  一人一个双肩包,一人一个行李箱。跟许多大包小包两三个行李箱在身的乘客比,我俩行李简单得像在国内出差。

  工作人员双手按住两个行李箱,满脸认真地看着我们。看见我们紧张转而诧异的神态,工作人员脸上突然露出轻松诙谐的笑容。接着,他两手抬起,右手指向门口,弯腰嬉笑,放我们通过。

  这是个有5万多人口的小镇。坐落在哈德逊河西岸。与华尔街隔河相望。小镇从北往南大约有16条街,从东往西大约八九条主道。

  每条街徒步十几分钟,就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公园。每个公园里,都有儿童乐园。较大的公园入口处,有个长方形铁制彩色小书箱。署名免费图书馆。

  图书馆里以儿童绘本和故事为主。谁家不用的书都可以送到这里。任何人随时都可以从这里取书看书。一个河南籍爷爷说,这里的儿童活动场地和器具,咱们的高档幼儿园才有。

  在我们这些爷爷奶奶眼里,这里真是养孩子的乐园。确实,推着童车在公园遛娃,中国脸的娃娃不少,洋娃娃更多。

  从小镇到纽约驾车也就十多分钟,公交车半个多小时。很多在纽约打拼的青年男女,不论国籍肤色,打算生宝宝时就把居所从纽约迁到小镇。在纽约上班,在小镇养娃。很多人说这里是纽约的后花园,谷歌亚马逊金融公司职员的大后方。

  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东亚研究硕士期间,女儿认识了同专业的韩裔博士,如今的女婿。相同的专业志向,相似的文化背景,让两个年轻人相互吸引和欣赏。研究生毕业前夕,交往两年多的博士向女儿表白了心意。

  第一次和未来亲家见面时,先生问他们多久回韩国一次,亲家公摸着脸颊说:儿子上大学后很久没回去了。亲戚见面就问儿子谈女朋友了吗,何时抱上孙子。不知怎么交代。因为语言不通,与亲家的会谈通过女儿女婿翻译进行。女儿翻译我们的问题和回答,女婿翻译亲家的问题和答复。听了亲家公这个回答和女婿的翻译,聚在一起吃饭的我们会心大笑。

  婚后女儿在一家拍卖公司上班,女婿继续博士学业。生养宝宝,在两家老人心里早列上议程。

  女儿女婿心里明白,表面装糊涂。多次旁敲侧击后,女儿警告我,不要得寸进尺哦。没谈恋爱催恋爱,谈了恋爱催结婚,结婚之后催生娃。

  几次交锋后,知道女儿女婿明白我们的心愿。但是,他们有自己的打算。女婿完成博士学位是第一要务。女儿玩性未灭,也需要心里和精神方面的准备。

  一年后,女儿随博士毕业的女婿去美国西部生活了一段时间。那里的自然风光,滑雪胜地,曾让女儿津津乐道,发了很多照片给我们。但那里的幽静和偏远,也激发了女儿重回纽约大都市的决心。

  经过思考和协商,女儿一人先回到纽约。半年后,女婿如愿在纽约谋到教职。重回纽约对女儿女婿是个转折点,对渴望抱孙子的俩家老人也燃起了新希望。

  10月的一天,女儿微信里告诉我她怀孕的消息后,我高兴的半天合不拢嘴。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喜讯转告所有亲朋好友。

  那天北京的天气特别好。阳光明媚,秋风习习,到处都散发着可人的气息。女儿说,我俩也很开心。觉得宝宝好像感知到了我们的愿望,来跟我们汇合了。

  我拾起了放弃30多年的手工编织。网购了粗细不同,长短不一的各种规格毛衣针。跑了很多家商场和小店,买回女儿喜欢我也满意的天蓝色与乳白色羊绒线,给未出生的宝宝编织帽子和背心。

  我原计划女儿生产前就来小镇。帮他们从居住的一居室搬到两居室,照顾女儿月子和宝宝。未料疫情爆发,计划被打乱。后来改变策略,打算我和先生经第三国隔离后再来纽约。为此女儿浏览了好多网站,借鉴别人经验,评估在台湾,泰国,还是新加坡隔离合适。我和先生咨询了许多朋友,商谈隔离期间怎么做好防护,怎么顺利通过核酸检测。

  看到粉嘟嘟,胖乎乎的外孙,看到高兴,有些疲惫的女儿女婿,满腔的话不知从何说起。从女婿手里接过外孙,稳稳地抱在怀里,目光聚焦在那张可爱的脸上。“宝贝,从这时起,你妈妈爸爸能好好休息了。你的一切都由姥姥姥爷来照顾。”

  因为奶水不够,出生不久就给外孙添加了配方奶。满月后,完全吃配方奶。产后身体虚弱,女儿需要休息。女婿一边照顾女儿,一边护理宝宝。因为疫情限制,近在美国的亲家,远在天边的我们,都没法在需要时出现在女儿女婿身边。

  要强独立,不喜欢陌生人住家里的女儿女婿,也没请月嫂和保姆。每每想到这些,就觉得愧对女儿和外孙,就想让女婿有更多的时间去休息。

  女儿生外孙时,在大学任教的女婿恰好那个学期没有课。那段时间,女婿身兼数职。照顾女儿,护理宝宝,插空研学,基本连轴转。

  月子里,女儿他们预订了家知名度较高的台湾月子餐。谁知只吃了两天,就对利于哺乳的汤汤水水生了反感。不好吃,不可口,甚至怀疑是假冒产品。

  一向不怎么挑食的女婿品尝后,对那些瓶瓶罐罐里的食物也没兴趣。可能疫情中采购不到好原料,也可能太过劳累食欲减退。相隔在大洋彼岸的我只能口头安慰女儿。半个月后,退掉了月子餐。按照当时协议,月子餐最少订半个月,续签最少也是半个月。听女儿在视频里说这些,心疼又无奈的情绪包裹了我。恨自己不存在孙悟空的本领,几个筋斗可以翻到女儿家。

  第二天,女婿在家带外孙,女儿带我和先生出去熟悉环境,去中国超市买菜。先去了距女儿家步行十来分钟的一个美国超市。进门,迎面左手是花卉,右手是蔬菜水果面包芝士寿司意粉各类熟食,以及现做现卖的食品。其余几十个通道,按照保健品,日杂百货,饮品,零食,鸡蛋酸奶,奶酪果酱,鸡鸭鱼肉,全脂奶减脂奶排列摆放。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字母陌生的单词,一种无力感由心而生。直到女儿带我们去了附近的中国超市,我俩才在货架上熟悉地找到了生抽,香醋,蚝油,料酒等佐料。一盒一盒牛肉片,羊肉片,新鲜小排骨和大虾,萝卜,南瓜,土豆,大白菜,毫不犹豫装进购物袋。女儿笑呵呵看着我俩,直说不用买这么多,可以每时每刻采购。

  洗菜,配料,装盘,开火。一个多小时后,油焖大虾,排骨烧土豆,孜然羊肉,酸辣白菜,四个让人食欲大开的菜上桌了。女儿女婿连说好吃,我和先生吃的也很高兴。

  为了让我们保存体力带好外孙,女儿告诉我先生每天就做一顿晚饭。她和女婿的早中餐自己解决。

  我的主要任务是照看外孙。先生每天给我俩做早餐午餐外,全家晚餐是重头戏。通常,早上8点外孙没醒来,女儿女婿上班前,我和先生就吃完了早餐。当然先生要早点儿起床,煎鸡蛋,热牛奶,烤面包。午餐我俩最简单,面条,或饺子,大饼,馒头,加个青菜就行。用心最多的晚餐,短时间里变换花样还好办,时间长了难免就是几道菜的重复。饭桌上,女婿也会说好吃。听着好像有点儿客气。有几次,女儿发表大小姐看法,油大,碳水多,盐重。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一向粗心大意的先生好像没啥感觉。敏感的我似乎感受到几丝异样,觉得一直标榜平等自由的原来三口之家,发生了某些变化。先生我女儿,长期稳定的三角关系有所松动。

  “奶瓶不能握太紧,得随他嘴巴动。时间长了胳膊会困,最好提前拿个软垫靠着舒服些。”女儿解释和补充。

  几十年没碰过这样的小人了。依葫芦画瓢,照着女婿的做法女儿的要点给外孙喂奶,小家伙一点儿不配合。

  一天,一周。10天,半个月。一个月,两个月。在着急和煎熬,忍耐和重复中,外孙终于接纳了我们,吃得顺畅和安稳。

  为了让外孙多吃些,除了用他的黄色小鸭子,绿色小青蛙,棕色小恐龙不停摇晃吸引注意力外,我的小梳子,眼霜瓶,金色眉笔,都成了顺手拿来的道具。只要能让外孙集中注意力吃掉150毫升奶,坐姿如何倾斜,胳膊支撑多久,手腕怎么灵活,都努力尝试和坚持。经常是,我一手抱外孙一手拿奶瓶,先生在前边猛摇外孙喜欢的小动物,念叨着“小鸭子要吃啦,小恐龙来抢啦”。有时看着先生跳大神一样手舞足蹈,忍不住哈哈大笑,奶瓶从外孙嘴里滑出来。

  白天,上下午我和先生推着童车去公园遛娃两次,每次一到两个小时。天气好娃乖时,时间会长些,三四个小时。此时经过大小公园会看到一道特别风景:颜色不同样式迥异的童车里,躺着小宝宝,旁边是摇摇晃晃会走路的大宝宝,看护宝宝们的阿姨或者爷爷奶奶,有的聊天,有的四处张望。

  在女儿家住了一两个月后,才知道遛娃时间,也是身处异国他乡这些爷爷奶奶散心交流的好机会。疫情防控引起的出国难及航班熔断,让很多逼迫滞留儿女家一两年,甚至三四年的爷爷奶奶苦不堪言。

  山西的时大爷原本计划在儿子家住一年,孙女上幼儿园后就回去。因为买不到回国机票,在儿子家住了三年。交谈中他面带愁容,说孙女都上学了,我在这就是白吃白住帮不了任何忙。跟蹲监狱差不多。宁波一个当过中学英语老师的奶奶诉苦说,在自己家时每天至少一个苹果一个鸡蛋,但在儿子家,儿子儿媳妇一个苹果吃一天,她吃一个苹果难为情,孙子夜里还哭闹,公寓房不隔音,睡不着觉血压升高,白天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。

  初来乍到的爷爷奶奶,在遛娃中遇到中国老乡,可以重温乡音乡情,通过交流舒缓精神压力。

  听到女儿打算送外孙去幼儿园/托儿班的想法后,我和先生都不同意。我的反应强烈些,孩子还小,那我们在你家还有啥意义?女儿心平气和地说,我们商量好了。你们白天晚上带他快三个月了,辛苦劳累都知道。等把人累倒再送,就得不偿失了。于是,10个月大的外孙开始了幼儿园生活。

  给外孙报名幼儿园时,女儿曾征求我们意见,有二四一周去两次和一三五一周去三次的,还有去五个半天的,哪个比较好。比较和分析后,一致认为一周去两次比较好,给孩子和大人都有个适应期和缓冲区。

  周二四去幼儿园时孩子闹情绪,在一三五的呵护里逐渐平缓。加上少不更事,一个月后外孙差不多适应了。我们都很高兴。

  与女儿一家相处的4个月里,我以照看外孙为主,先生以做饭为主。在外孙白天弄情绪夜里不好好睡觉的时候,疲惫的我俩免不了争吵几句。急性子的先生觉得他的劳动被忽视了,把外孙放在第一的我嫌他不够任劳任怨。

  先生回国,意味着我夜里照顾外孙少了帮手,白天不能吃现成饭了。这在后边一个人带外孙的7个月里,体会一天比一天深。

  女儿女婿照常上班,外孙由一周去两次幼儿园改成一周去三次幼儿园,白天属于我的时间越来越多。

  7月中,小镇图书馆开了个免费英语培训班,女儿女婿积极鼓励我去学习。女儿转告女婿的话,凡是学习的事都必须支持。妈妈因为学习需要不能照看孩子,我来承担。女儿鼓励我报名的时候,还建议我找个同伴一起学。英语学习班为我打开一个新窗口,让我在异国照看外孙的生活更充实,也丰富起来。学习班入学测试就让我耳目一新。那天,和同伴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图书馆一层。一位身材高挑,面目清瘦的老太太接待了我俩。

  我用简单而蹩脚的英语说了来此目的,做了自我介绍,中间不停用手比划,生怕说不明白。

  老太太满面笑容,不停说“good,good”,还向我伸出大拇指表示称赞。然后老太太引领我和同伴沿着木质楼梯上到二楼,走进一个像小型会客室的房间。

  打开一本A4纸大小的彩色书放在面前,老太太目光却转向我。笑容可鞠地示意我别紧张,用慢速英语问我的名字和年龄,住在哪里,在这里干什么工作。待我磕磕巴巴回答完后,老太太看向面前的书,手指洗衣机图片上几个主要按钮,问我它们的用途是啥,这个简单。

  翻过几页,老太太指向一张坐在床上的女士图片,问我她正在干什么,之前之后她会干啥,这个要开动脑子回答,但很有意思。紧张的情绪和忐忑不安,在与老太太的问答中逐渐舒缓。对学习班产生出莫名的兴奋与期待。老太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用手捋下她花白的短发,微笑告诉我测试结束,回家等邮件通知。

  “活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么有趣的测试。”微信中,我迫不及待地向正在上班的女儿分享感受。

  第一期初级英语学习班开学了。学员5人,三个中国人我和同伴,一个哈尔滨奶奶,两个乌克兰人。老师是个红光满面,啤酒肚圆滚滚,讲线个学员,一个零基础,一个学过几天,三个感觉还行。共同目标是可以与孙子交流,去超市购物更轻松,与人交流自如些。大叔对我们一视同仁。

  每次上课,都在“自我方言”英语问好中开始,在“下节课见”中结束。课堂上,大叔几乎要照顾到每个学员的水平与进度。

  两个70多岁的乌克兰奶奶精神饱满,英语水平比较高,可发音中太多的“嘟儿”音令人费解。我和同伴基础最差,听课经常需要水平比我俩高的哈尔滨奶奶帮忙翻译。于是,2个半小时的课堂上花样百出,欢笑声不断。

  大叔老师反复讲,积累词汇是学好英语的第一步。还拿自己举例,为了谈女朋友正在学一门新语言,每天做很多卡片记单词,效果不错。以身作则让我们效仿。

  我和同伴求学心切,做了几十张卡片贴身携带,背诵。但也知道,想缩小与哈尔滨奶奶她们的差距,肯定还要假以时日。

  值得一提的是,这次学习不仅让我捡起放弃十几年的英语学习,坚持下来,还带动身边两个朋友先后迈进学习英语大门。

  上幼儿园不久,外孙在班上被传染了疹子,回家休息。去公园散步,主动和小朋友保持适当距离。上下电梯,不能与小朋友及陪同者同行。这是所有小朋友家长和看护人都遵守的公共规则,不需任何强制。在中国爷爷奶奶比较多的哥伦布公园,遇到熟悉的哈尔滨奶奶。

  她把孙子和童车停在保持安全距离的地方,走过来热心指导我:“煮些绿豆水给宝宝喝,清热解毒后疹子就下去了。”道理这个年龄的人都知道。在国内也许就做了。来女儿家半年多,一直秉承凡事跟外孙相关,必须听女儿意见的原则。这也是许多带过孙子奶奶的经验之谈。

  回到家里,轻描淡写跟女儿说了哈尔滨奶奶的方法。女儿没置可否,看着外孙问,信偏方的还是听儿医的?就明白了该怎么做。再次见到哈尔滨奶奶,问我煮绿豆水了吗。一说经过,我俩会意苦笑。得出一个共识,在儿女家我们都是客人,千万记住自己的身份。

  哈尔滨奶奶是个爽快人。第一次见面,就在她儿子家楼下的哥伦布公园。初到小镇,我和先生推着童车在这里遛娃时,几乎每次都眼观四方,耳觅乡音。看见背手走路,戴着口罩,或者东张西望的,就猜测可能是中国老乡。于是会快走几步,或者站住等他或她散步到跟前,搭讪说话。前者与后者国人都熟悉,中间判断是因为那时的外国人,在户外几乎都不戴口罩了。

  这个判断挺灵验。在这一个地区用这样的解决方法,结识了很多中国爷爷奶奶,有的成为好朋友,在照看孙子的异国他乡相互吐槽,相互打气,度过了一段难熬时光。

  给外孙过完周岁生日,在爸爸和妈妈与亲朋好友眼里,他就是个大宝宝了。儿医说他可以跟成人吃一样的食物了。大人能吃的都可以让外孙吃。不过吃前要给他弄碎而已。一开始我有点儿不太理解。经历中从未这样带过孩子。按照老经验,熬小米粥,包饺子,蒸鸡蛋羹,都是适合宝宝的食品。

  一个周六上午,外孙吃了4块我烙的胡萝卜土豆丝鸡蛋饼。立马开心地晒到家庭群和微博上,出门见人就炫。但后来再做,小家伙忘记了似的不再多吃。

  女儿调侃说,莫把偶然当必然。儿医说了啥都可以喂,不用天天费神做这做那,费力还不讨好。

  生日前夕,外孙差不多可以站立一小会。就等着开步走了。有时看他站的比较稳,在前边拍手吸引他过来。有时按自己认知,弯腰搀着他胳肢窝向前移步。有时兴起,牵住外孙小手迈小步。偶尔外孙会有几个趔趄。女儿提醒我,早走晚走都一样,不用着急。现在他骨骼发育不成熟,这样容易受伤。从女儿的话语和态度中,感觉对于外孙成长她反而比我沉稳。难道我在揠苗助长?

  外孙吃饭和学步两件事,闲聊中女儿曾转告女婿意见,只要营养均衡,吃什么怎么做都无所谓。走路,1岁走1岁半走没啥区别。不必太在意。不要跟其他孩子比。

  8月的一天中午,常在公园遛娃聊天的一个沈阳奶奶微信我:李姐,东航官网出票了,赶紧抢。赶紧把信息转发给女儿:快抢,哪天都行。

  大概十几分钟后,女儿回我:“抢到了,12月5号的。”紧攥的拳头松开了。从沙发上站起来,活动弯曲了半天的胳膊腿。

  当然舍不得可爱的外孙。可离开自己的窝一年了,想回去看看。也在心里安慰自己,这么长时间生活在女儿家,我,他们,都需要空间放松下。回国前几天,女儿女婿用童车推着外孙,陪我一起走了小镇圣诞节装饰最漂亮隆重有特色的街道。在圣诞树圣诞老人与圣诞车前留下很多欢乐照片。临走前一天,女婿在小镇意大利餐厅,请我和他们吃了告别晚餐。

  12月5日下午,我独自一人登上从纽约飞往上海的航班。与来时不同的是,机舱里工作人员全部全副武装,头戴防护帽,身穿防护服,脚蹬防护鞋套。在没穿防护服,仅戴口罩或手套的乘客中,他们像白色的笨笨熊在移动。

  据说因为国内防控措施发生明显的变化,严控疫情从境外进入,所有飞往国内的航班取消机上服务及餐饮服务。上飞机后,工作人员一次性把三餐发给乘客。每袋里边有两个面包,一块巧克力,两瓶水,两三包小食品。多亏女儿有所准备,在家里做了个火腿鸡蛋牛油果三明治给我带上,否则只能用这些速食充饥。

  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,北京时间12月7号晚上19点多,飞机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。排长队等待每一个环节,使我对那个晚上最深的记忆。等住进房间入睡时,已是凌晨两点。

  坐在开着空调热风也不暖和,门窗紧关,吃饭工作人员送到门口敲门通知,每天测体温做核酸检验测试的简陋房间里,各种情绪汇集胸口,说不清沮丧,悲伤,难过,失望,哪个主导着我。

  女儿叫外孙在视频里问候“姥姥好”,压抑已久的情感闸门轰然掘堤,微信这头的我和那头的女儿忍不住热泪盈眶,难以自制。不懂事的外孙可能被我们吓到了“哇哇”大哭。连一向自制力很强的女婿也红了眼眶。

  半年后,女儿带外孙回北京住了一个多月。第一天有点陌生,外孙在妈妈怀里不敢出来。第二天,好像突然想起以前带过他,平时视频中的姥爷姥姥来。小腿“咚咚咚”跑到姥爷跟前,给个笑脸又跑了。看见姥姥的瑜伽垫,就撅起,手脚着地,要姥姥和他做瑜伽。外孙笨拙可爱的动作,引发串串笑声,在屋里回荡。“让他看下妈妈生活的地方。学习些中文。”女儿说。

  才两岁多点儿的外孙,还不懂妈妈的期望。他的最爱是和姥爷下楼踩雨水,和姥姥在客厅看麻雀飞到窗台觅食。

  疫情中去纽约带外孙近一年的经历,超越了我60多岁的人生经验。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经过现实的冲刷在慢慢退却,对年轻一代的认知在被迫更新。记录下这些,感谢外孙让我看见一个新世界。